制圖:蘇新詩 白 鵬
如果說中國歷史是一幅燦爛輝煌的壯麗畫卷,那么商丘古城在明清時期一定是其中斑斕多姿的精彩片段;如果說華夏文明是一支氣勢恢宏的交響樂曲,那么明清時期的商丘古城一定是其中令人蕩氣回腸的動人樂章。
經(jīng)歷了史前、夏商、春秋戰(zhàn)國、秦漢、隋唐、宋元時期的文明積淀,到明清時期,商丘古城更加地豐富厚重、成熟穩(wěn)健。古城自五代后唐時期始得名歸德,兩宋時期曾稱為應(yīng)天府、南京、睢陽等,至元朝改稱歸德府,明清一直沿用歸德稱號。歷經(jīng)滄桑的歸德古城巍然屹立,寫下了太多不朽的傳奇,而古城“八大家”“七大戶”的風(fēng)云沉浮,更是一部明清歷史的精彩演繹和真實寫照。游古城,聽故事,覓傳奇,讓我們打開時空隧道,來一場通達(dá)明清、觸摸古城的穿越之旅吧。
探訪古城,需要沉下心來,因為這如同與智慧的長者對話,其內(nèi)涵博大精深,其外延無限廣闊,值得細(xì)細(xì)品味,反復(fù)研磨。
從商丘火車站附近中心城區(qū),沿凱旋路南行7.5公里,直達(dá)商丘古城北門。抬頭望去,北城門樓重檐歇頂、飛檐翹角,巍峨高大的城墻向東西延伸,三個端正的拱圈式城門貫穿城內(nèi)外。沿城樓邊側(cè)拾階而上,只見城門樓內(nèi)青磚灰瓦、雕梁畫棟,十分的雄偉壯觀、莊重典雅。
站在北城門樓上,可以俯瞰整個古城。從高空拍攝的古城全貌照片,可以很清楚地看到,整個歸德古城仿佛漂浮在水上,四面城墻保存完好,城墻外城湖環(huán)繞,護(hù)城大堤即城郭如巨龍盤旋在城湖外側(cè),形成城、池、郭三位一體、外圓內(nèi)方的獨特格局,好像一枚巨大的古錢幣造型,與世界文化遺產(chǎn)的標(biāo)志圖案不謀而合。
現(xiàn)存的歸德古城,明弘治十六年(1503年)動工修建,明正德六年(1511年)竣工,后又陸續(xù)加筑城門樓、垛口、馬面等設(shè)施,成為我們現(xiàn)在看到的模樣。歸德古城距今已有500多年的歷史,是研究明清歷史、城市建筑和中華傳統(tǒng)文化的活標(biāo)本,具有國家級珍寶意義。1986年,商丘古城被公布為第二批全國歷史文化名城,1996年,歸德府城墻被國務(wù)院公布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(hù)單位。
古城的奇特美妙之處,從四面城門就可以領(lǐng)略到:古城北門稱拱辰門,取拱著北斗星之意;南門稱拱陽門,取供奉太陽之意;東門稱賓陽門,意為像迎接賓客一樣迎接朝陽;西門稱垤澤門,取意西為閼伯之丘、睢水之澤。古城南門、北門相對,東西兩門相錯一條街,東門偏南,西門偏北,出現(xiàn)了與南北軸線分別相交的兩個隅首,為古城的兩個中心交點。
進(jìn)入古城內(nèi),其龜背式、棋盤樣的街道布局,更讓人感受到精巧絕倫的古代建筑文化。城內(nèi)中間高四周低,雨水順地勢集到城墻腳下,再通過南城門東西兩座水門排出城外,即使暴雨如注,城內(nèi)也不會積水。城內(nèi)93條街道,把全城分割成多個規(guī)整見方的巷陌,路路相通,街街相連。漫步古城,在縱橫交織、峰回路轉(zhuǎn)中,仿佛時光倒流,又如穿越古今,撲朔迷離,神秘莫測。
如此巧奪天工的城池,是先人們歷經(jīng)磨難的智慧結(jié)晶。數(shù)千年來,商丘古城因地處黃河故道附近,黃河多次肆虐水患成災(zāi),城池建了毀、毀了建。據(jù)專家考證,現(xiàn)存歸德府城周邊附近疊壓著多座都城、古城。商丘古城北20公里處,有一條高大雄偉、迤邐連綿144公里的土嶺,那便是聞名遐邇的黃河故堤,明萬歷年間修成。它是沿黃河故道人民為保護(hù)家園用血與淚修筑起來的防洪大堤。
商丘悠久的歷史和豐厚的文化底蘊,留下了燦若星辰的名人典故。自明朝正德至清初百余年間,歸德古城人才輩出,出現(xiàn)過兩閣老、五尚書以及十多位侍郎、御史、巡撫、總兵等高官顯貴,其時盛傳有“滿朝文武半江西、小小歸德四尚書”之說,居住古城的“八大家”“七大戶”均聲名顯赫。因此,城內(nèi)外官府民宅建筑頗多,明清風(fēng)格的四合院鱗次櫛比。
古城北門里,有一條街道由城門腳下向西伸展開去。這條街原名馬道街,號稱古城“八大家”之首的沈家即沈鯉的府第便在這條街上。這條街由沈鯉和當(dāng)時的萬歷小太子引發(fā)的故事而得了個有趣的名字,叫“鬧龍街”。
沈鯉(1531—1615)字仲化,號龍江,歸德府人。明萬歷皇帝朱翊鈞為太子時他任太子的講師,很受朱翊鈞尊敬。朱翊鈞當(dāng)了皇帝之后他升為翰林編修、禮部尚書及文淵閣大學(xué)士。古城人總是親切地稱之為“沈閣老”。
相傳,沈鯉在任太子朱翊鈞的講師時,有一次因事經(jīng)穆宗皇帝批準(zhǔn)回歸德老家。小太子朱翊鈞跟其一同到歸德來。沈鯉在家鄉(xiāng)父老面前從來不擺官架子,未進(jìn)歸德城,便下轎徒步而行。歸德城的老百姓聽說沈鯉回來了,都出來觀看。不懂事的潑皮孩子看他身后有一個小孩,身穿黃衣服,頭戴黃帽子,誰也沒想到會是小太子。出于稀罕,這個用手撩一下他的衣服,那個用小樹枝戳一下屁股,惹得小太子十分煩躁,那些孩子們見狀嘻鬧著跑開了。
來到沈府,小太子余怒未消,對沈鯉說:“剛才那些孩子真是太不像話了,那是什么地方?”沈鯉聽他話音不對,擔(dān)心他追究這件事,就笑著對太子說:“噢,那條街叫鬧龍街?![龍’就是跟皇帝鬧著玩的意思?;实圩叩侥菞l街上,老百姓都要跟他鬧一鬧。今天太子走到那里,娃兒們都狠跟太子鬧騰,可見太子洪福齊天,將來一定能把天下治理得很好。”太子仍沒好氣地說:“跑進(jìn)黑色大門里去的那一個,我跟他沒完!”沈鯉一聽,覺得事情嚴(yán)重,怕他追查那個孩子的過錯,便說:“今天天色已晚,明天咱們查一查那是誰家的孩子?!碧勇犃诉@話,才暫時不說什么了。夜里,等太子睡了,沈鯉忙命人到白天他們經(jīng)過的那條街上通知所有的人家,連夜把大門全部刷成黑色。
第二天早晨,太子一起床便鬧著要去追查那個住在黑色大門里的孩子。沈鯉帶他來到馬道街上,太子放眼一看,但見每家的大門都是黑色。太子再也認(rèn)不準(zhǔn)他最忌恨的那個孩子昨天到底跑進(jìn)了哪一個大門,只好聽從勸說,不再追究。
沈鯉以他超人的機智杜撰一個“鬧龍街”名,為百姓免除了一場禍災(zāi)。這事被人一傳十,十傳百,傳遍了大街小巷,城里城外。從此,人們便稱這條街為“鬧龍街”。
后來,沈鯉成為萬歷皇帝一生如父親般信賴、仰仗的忠耿輔臣。沈鯉赤心報國,剛直不阿,因此遭到當(dāng)朝不少權(quán)貴的怨恨,57歲那年任憑萬歷皇帝再三挽留還是辭官歸里。回到歸德后,沈鯉并沒有賦閑在家,而是為民請命,奏明圣上,修筑了數(shù)百公里的古黃河大堤與分洪大堤,后人稱之為“沈堤”。由于修筑了這兩條大堤,“河南州縣始免沖決”。
萬歷四十三年,時年85歲的沈鯉病逝。萬歷皇帝聞訊,頗為悲傷,祭文稱贊沈鯉“乾坤正氣,伊洛真儒”。沈鯉很受歸德人愛戴,沈鯉墓所在的村現(xiàn)在就叫沈墳村,位于梁園區(qū)水池鋪鄉(xiāng),墓地四周有一人多高的圍墻,巍然屹立的墓門牌坊格外壯觀。
天下宋氏出商丘,商丘宋氏有清名。北宋時有“三蘇”,其光輝照亮了中國文壇,歸德府有“三宋”,其清名享譽明清政壇。所謂“三宋”,即宋氏家族中的宋纁、宋權(quán)、宋犖,這三位均是明清時期舉足輕重的朝臣。可以說,不了解這三位,看不出商丘宋氏的厚重與杰出。
距商丘古城西北約9公里處的三陵臺,是天下宋氏宗親尋根祭祖的所在地。明朝重臣宋纁的墓地就在這里。宋纁(1522—1591),字伯敬,官至戶部尚書、吏部尚書。宋纁一生恪盡職守,匡扶社稷,正如他自己所言,“君子之為學(xué)也,將以成身而備天下國家之用也”。宋纁70歲卒于任上,靈柩被送往商丘故里,900多公里沿途中,士農(nóng)商賈夾道迎送,焚香哭拜。宋纁因傾情報國、廉政為民而千古流芳,是肩比包拯、海瑞的一代廉吏,后來大江南北多處建有的“三報祠”,供奉的就是這三位賢臣。
宋權(quán)(1598—1652),字元平,號雨恭,是宋纁的侄孫。宋權(quán)在明朝為官20年,對崇禎皇帝忠心耿耿,且素以清廉忠孝、正直敢言而聞名。后來宋權(quán)又在清廷為官8年,這8年中居相位6年,減稅賦、寬兵役、慰農(nóng)耕,力薦武將文臣,為大清王朝費盡心機。明末清初,好多明朝遺老遺少誓死反清復(fù)明,但朝代的更替無人能擋。這場歷史演變中,宋權(quán)華麗轉(zhuǎn)身,從明朝巡撫搖身一變?yōu)榇笄逶纵o,這多少帶點傳奇色彩。在宋權(quán)看來,無論是大明,還是大清,無論是巡撫還是宰相,官道即民道,安民吏治,均是報效國家,從這個意義上說,宋權(quán)能屈能伸,也算是人中騏驥了。位于古城西門里的宋家大院即是當(dāng)年宋權(quán)的府邸,現(xiàn)如今正在修繕中,完工后即可向世人開放。
在商丘古城北城門上,鑲嵌有一塊石碑,上書“清德”二字,剛勁有力、清秀雋永,據(jù)記載這是康熙皇帝給宋犖題寫的“清德堂”的殘留部分,在古城南的八關(guān)齋里,還保留著近20塊康熙皇帝賜給他的匾額碑刻。
宋犖(1634—1713),字牧仲,晚號西陂放鴨翁,為宋權(quán)的兒子,14歲被順治招為三等侍衛(wèi),為太子陪讀。康熙三年,宋犖始做黃州通判,后升江寧巡撫,官至吏部尚書??滴跞紊嫌袛?shù)次南巡,時任江寧巡撫的宋犖多次接駕迎從,頗得恩寵。宋犖在任江寧巡撫的14年里,為官清正有為,江南一派祥和,康熙贊譽其“清廉為天下巡撫第一”。
宋犖不僅政績卓著,而且能詩善書,還擅長于收藏鑒賞,香雪海、滄浪亭、百衲本、碧螺春等文化符號,無不與他有關(guān)。當(dāng)年,宋犖重修了滄浪亭,創(chuàng)立了百衲本書體,并且因和康熙品茶而留下了碧螺春的雅稱。甚至數(shù)百年后,宋犖還成就了商丘與香雪海的姻緣。康熙三十五年(1696),宋犖到蘇州城西南的鄧尉山賞梅,即興賦詩一首,并題寫了“香雪?!比齻€字,鐫刻在崖壁上,至今“香雪海 商丘宋犖”幾個大字保存完好,成為一處勝景?!跋阊┖!彪娖骷慈∽云涿?。前幾年民權(quán)縣領(lǐng)導(dǎo)到蘇州招商,與香雪海老總聊起這段淵源,兩家一拍即合,后來香雪海電器集團(tuán)從南方全員遷到商丘民權(quán)落戶,于是香雪海回老家便成為近年來在商丘流傳的一段佳話。
從古城北門進(jìn)去,行百余米有個街口叫劉隅首,向東十余米,有兩處靜穆素雅的四合院落,是游覽古城的必去之處。路北是侯府故居——尚書府,路南是侯方域故居——壯悔堂,這里是古城的重要景觀之一,但很多人來這里并不僅僅是看故居,更多地是沖著那凄美愛情故事桃花扇而來。
曾經(jīng)的侯家大院,從古城劉隅首一直到小隅首,覆壓古城一隅,這里還只是侯府西園,在城內(nèi)東馬道附近有侯府東園,城南十華里有侯府南園,可見當(dāng)時的確是大戶人家。如今保留下來的這兩處宅院,硬山式磚木結(jié)構(gòu)建筑考究,明三暗五、前出后包,青磚為墻、壟瓦覆頂,看上去軒朗清雅而又含蘊持重,是典型的豫東地區(qū)明清風(fēng)格建筑群。
據(jù)侯家家譜記載,明朝萬歷年間,侯氏家族達(dá)到鼎盛。侯恂先后當(dāng)過監(jiān)察御史、太仆寺少卿等職,后升到戶部尚書。他與父親侯執(zhí)蒲、弟弟侯恪三人同朝為官,可見侯氏一門春風(fēng)興旺。明清時期,侯家更因侯恂的兒子侯方域而名揚天下,一則是侯方域主持的“雪苑社”譽滿全國,另一則就是他與李香君的凄美愛情故事依托桃花扇廣為流傳。
青年才俊侯方域在赴南京科考應(yīng)試中,結(jié)識了“秦淮八艷”中的歌伎李香君,兩人情投意合,無奈家國多事,有情人也難成眷屬。李香君雖身處青樓,卻在明末的風(fēng)雨飄搖中,時時想著國家安危,致死不渝。她支持侯方域抨擊閹黨與反清復(fù)明,表現(xiàn)出難能可貴的愛國情操。侯方域本來決意為大明王朝守節(jié),卻被迫參加清朝鄉(xiāng)試,35歲的侯方域感嘆平生可悔者多,建壯悔堂,并將自己的古文結(jié)集為《壯悔堂文集》。
跨入壯悔堂正堂高高的門檻,迎面就是侯方域與李香君的蠟像。侯方域著的《李姬傳》中,記述了他回商丘時香君送別桃葉渡一事,香君言曰:“公子才名文藻,……豪邁不羈,又失意,此去相見未可期,愿終自愛,無忘妾所歌琵琶詞也,妾亦不復(fù)歌矣!”有人評價說,李香君此話,大有伯牙碎琴之志,意在要求情郎珍重名節(jié)。侯方域離開南京后,李香君被淮揚督撫田仰逼做妾,誓死不從,當(dāng)著搶婚人的面以頭撞桌,血濺侯方域贈送的定情紙扇。后來,侯方域的好友、知名畫家楊龍友為李香君的忠貞愛情所感動,提筆就斑斑血跡勾勒出折枝桃花,這就是傳說中的“桃花扇”,也是中國四大名劇之一《桃花扇》的故事來源。在這部不朽的劇作中,孔尚任以侯方域和李香君的離合之情,寫明清朝代更替的興亡之感。李香君雖是風(fēng)塵女子,卻因其忠貞英烈而為世人傳頌。
關(guān)于李香君魂歸何處,至今說法不一。據(jù)有關(guān)專家調(diào)查考證,清兵打下南京后,李香君去了棲霞山的一座尼姑庵里,投奔她做了此庵主持的手帕姐妹卞玉京,后郁悶而死,臨死前將血染的桃花扇轉(zhuǎn)交侯方域。侯方域見扇感慨萬分,赴南京將她的靈柩遷至侯府南園附近的李姬園。也有研究者考證說,李香君曾隨侯方域來到古城居住,后因身份卑賤為侯家不容,遷至李姬園居住,后郁悶而死并葬在了李姬園。不管李香君有沒有來過古城,古城南的香君墓倒是實實在在地存在著,侯方域為李香君寫下的那塊墓碑:“卿含恨而死,夫慚愧終生”,記載了那個凄美的愛情故事,為古城增添了一抹香艷。
初春時節(jié),記者來到商丘古城南7公里左右的路河鄉(xiāng)李姬園村,找到了慕名已久的香君墓。墓冢上,翠綠的草叢中開放著星星點點淡紫色、鮮黃色的小花,十分清秀素雅。記者又來到距此地兩公里許的侯小園。據(jù)當(dāng)?shù)卮迕裰v,該村東頭曾出土過5塊墓志銘及多塊棺槨木板等物,從碑字上可以看出是侯氏的家族墓。只是墓群多次慘遭盜掘,早已平了墳頭,周圍都是綠油油的莊稼地了。歷史的煙塵埋沒了往事,但總會留下一些蹤跡,值得后人去憑吊和追思。
關(guān)于古城八大家,民間一直流傳有“沈宋侯,葉余劉,還有高楊在后頭”的說法。商丘古城里至今還保留有明侍郎葉廷桂宅、明兵部尚書余珹宅、山海關(guān)總兵高第的高家祠堂等多處文物古跡,無不記錄著曾經(jīng)的輝煌與榮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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